一句关切的问候，足以温暖患者寂寞的心。
临终关怀让生命通道尽量延伸。
医护人员悉心照料，病人有了家的感觉。
老人的晚年生活，尤其需要精神抚慰。
记者日前从市老龄工作委员会获悉，由其牵头制定的《中山市老龄事业发展“十二五”规划》中提出，“十二五”期间，中山力争建设1所提供临终关怀服务的市级专业性护理机构。
“临终关怀”服务，是使垂危病人在人生旅途的最后一程，得到需要的满足和舒适的照顾，平和地离开。记者走访获悉，这一“善终”的服务，在中山还是稀缺事物。目前，我市仅华宇乐颐老院设有临终关怀病区，1999年开设该病区至今，他们已送走1000多名老人。
“临终关怀”服务，离中山到底有多远？
故事
晚期癌症患者：
安静地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12月6日，60岁的晚期胆管癌患者肖先生，在市华宇乐颐老院的“临终关怀区”结束与病魔的斗争，离开人世。
肖先生是今年10月份被家人送入该病区的，此前，被确诊为晚期癌症的他，在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由于病情发现较晚，癌细胞已多处转移，医生认为没有治疗的意义。随后，家人把他送到了这里。“癌症患者临终阶段的症状有疲乏、食欲减退、剧烈疼痛、呕吐等，这对患者本人和家属来说都是极大的折磨。”罗雁瑜介绍说。
随着肖先生病情的加重，剧烈的疼痛让他备受煎熬，不得不注射镇痛药，由于治疗区不具备止痛药“吗啡”的使用资格，疼痛难忍的肖先生又被送回医院抢救。12月5日，弥留之际，家人又把肖先生送回。“来的时候，他的身上插满了管道，无法进食和自主呼吸，只能靠吸氧来维持。”让肖先生欣慰的是，人生的最后一程，他的亲朋好友得以陪伴在身边。第二天，在家人的目送下，肖先生安静地离去。
长期卧床老人：
把临终关怀区当成最后的家
在治疗区，除了一些弥留之际的患者，还有一些长期卧床的老人。86岁的陈婆婆，此前因骨折在市人民医院治疗。今年2月份，从医院转入该病区，伴随有高血压、心脏病、呼吸道感染等疾病的她，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身子逐渐好起来。由于和护士们相处很好，婆婆不肯搬走。“住惯了这里，护士们也很好，不走了。”婆婆的亲人常常会过来探望，但她把这里当成了人生最后的“家”；病区常有病友去世，但早已看透生死的婆婆，却没有丝毫的忌讳。
患者家属：
死亡和临终关怀是沉重话题
市民黄阿姨的先生，是一名晚期癌症患者。此前，在市人民医院化疗时突发感染进入ICU抢救后无效去世。回忆其丈夫临终前的日子，黄阿姨有着诸多遗憾。“一直觉得我们的临终关怀做得不够好，没能好好陪着他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黄阿姨认为，死亡和临终关怀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此前，因为担心丈夫知道病情之后压力太大，一直没有对他说出实情。“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会请心理医生来开导他，让他更为从容、坦然地面对死亡。”
探访
一张小床就是老人最后的世界
12月11日下午，记者走进市华宇乐颐老院二楼的“治疗区”，偌大的病区，摆着20张病床，大部分老人家正在卧床休息。医护人员在不时走动，查看老人的休息情况。记者发现，20张病床已基本住满。
“‘治疗区’是我们对外的称呼，其实就是‘临终关怀区’。”病区护士长罗雁瑜在这里工作了3年，见证着一个个生命的离去。在她看来，对接受临终关怀服务的老人而言，一张小床就是他们的整个世界。“大部分老人送进来时，或卧床不起，或意识不清晰，或已被医生宣告‘无法救治’。”当手术、用药等手段，已不能阻止这些生命的消逝时，他们便被送到了这里，安静地等待着生命之花的凋谢。
罗雁瑜告诉记者，病区80%的老人，是中风后遗症患者和生活不能自理者；此外，还有一些是医院转过来的晚期肿瘤、中风等患者。由于大多数病人选择保守治疗，情感和心理支持，便成了医务人员最常用、也是最有效的治疗手段。
为了更好照顾病人，颐老院将病区护士站设在病房里面，并按照病床的数量一比一配备了医护人员。每天上午8时，护士便开始为老人做治疗和护理。“擦身、按摩、治疗——相比家庭护理，我们的医护人员更为专业。”10时之后至晚上10时，是全天候的探视时间，家属可自由前往探望病人。
“全天24小时的专业照料，让弥留之际的老人通过药物治疗和心灵抚慰，善始善终。”10多年来，副院长杨子其每天都会到这里巡视。有一次，一名弥留之际的老人看到他来，指着身边的护士竖起了大拇指。几天之后，老人安静地离去。
临终关怀区每年送走150多人
“临终关怀病区的重要性在哪里？”副院长杨子其告诉记者，在临终关怀病区，家属可以随时前来探望，陪弥留之际的老人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医护人员则帮助老人减轻疾病疼痛、延缓疾病发展。这种“顺其自然”的治疗，在家庭无法实施；而在医院的ICU病房，虽然可以保证治疗的需要，却残忍地隔断了许多家属陪老人走完最后一段时光的愿望。
在“临终关怀病区”的旁边，还有一间小房间。“有时候，老人家弥留之际，家里人会把他推送到这里，陪他安静地走过这段路。”罗雁瑜告诉记者，病区的护士除了要完成普通医院护士的工作外，还担任着一项重要的使命。“在老人离开之后，帮老人擦身、消毒、换衣服、塞七孔，让老人家干干净净地离开。”
自1999年开设临终关怀病区以来，每年送走大约150名老人，至今已有1000多名老人在病区度过了最后的人生路程。“大部分老人都走得安静祥和。”罗雁瑜说。
部分公立医院设立临终关怀护理
目前，我市一些公立医院成立了临终关怀专科护理小组，对医生判断存活期不超过半年的患者，进行关怀。
2007年左右，市人民医院便在肿瘤中心化疗科成立了临终关怀专科护理小组，护理的对象主要是终末期患者，“一般来说可能还有6个月左右生命的患者，对他们的护理都可称之为临终关怀。”不过，为了不让患者感到不适，并没有设立专门的临终关怀区，“很多时候，患者和家属都不愿直面这样的残酷事实。”陈春贤既是组长，同时也是化疗科护士长。
12月12日上午，记者前往化疗科探访，安静的病房里，病人和他们的家属待在房间内看电视、休息，有些病人还被允许穿着自己从家带来的衣服。记者看到，化疗科共有80张床位，患者多是接受化疗的癌症患者。由于癌症患者晚期遭受着无法进食、疼痛、剧烈呕吐等痛苦，这个不幸的群体更渴望着临终人性的关怀。
“小组成员多为护理人员，也有部分来自其他专科的医生。”陈春贤说，她所理解的临终关怀包括身体层面的护理、心理上的抚慰，包括对患者和家属的沟通等。“不过，限于人力、物力，我们的工作目前还多专注于护理本身。”陈春贤称，肿瘤患者在中晚期要接受化疗等，会承受身体上的疼痛和不适，“如果已经进入中晚期，建议不再采取积极治疗，而是做好基础护理，保持患者身体的清洁，同时减轻患者的痛苦。”
陈春贤让记者看了一个案例，这是一个60多岁的癌症患者，上面写的护理事项多达11项，包括用药、打针到饮食、床上浴，还包括剪指甲、聊天沟通等。“临终关怀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所有一切为患者生命最后一段路程走得更好的措施都可称之为临终关怀，我们尽力让患者走得更平和、安详。”
轻易不谈死亡、临终等字眼
“虽然我们成立了临终关怀小组，但是我们对病人及其家属绝对不提‘临终’这样的字眼。”陈春贤称，有些家属不愿意这么想，仍然希望医生采取更积极的治疗，但有时效果会适得其反，会增加病人的痛苦。
除了传统观念上对临终关怀工作的开展有一定不便外，中山的临终关怀工作仅仅迈出了一小步。陈春贤称，在国外和香港地区，临终关怀人员不仅指护理人员，还包括医生、心理医生、社会志愿者，甚至包括一些宗教人士，他们能从身体、精神等各个层面给予患者宁静祥和的感受。“在日本，有些老人甚至在生前便给自己开告别会，坦然面对死亡。”
思考
谁来倾听他们最后的生命绝唱？
1967年7月，英国女医生西塞莉·桑德斯博士在伦敦创建了世界上第一所现代临终关怀医院——圣克里斯多弗临终关怀院。目前，英国已有临终关怀机构两百余家，美国有两千余家。目前国内已相继创办的临终关怀机构有100多家，主要集中在一线城市。有专家称，我国每年需要临终关怀的人中，只有不到千分之一能享受得到。
在中山，临终关怀依然是一个罕见的事物。不完全统计显示，每年中山各大医院病逝的患者有1000多名。此外，更多的患者在社区或家庭护理中，离开这个世界。市卫生局一位退休领导透露，十多年前，我市已提出建设“临终关怀病房”的设想。那时候，我市计划在一家刚刚成立的医院中开展临终关怀服务，但不知何故，该设想后来没有推开。
在今年年初的卫生系统年度工作会议上，我市再度提出在医院设立临终关怀病房的建议。“在医院开展临终关怀服务，不仅是对生命的尊重，更是提升医务人员人文关怀的意识。”市卫生局副局长杨汉东此前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
采访中，记者发现，尽管我市一些养老机构和医院开展了临终关怀服务，但仍处于探索阶段，未能形成规范化、制度化的工作流程。服务内容大多仅限于身体方面的护理。此外，由于临终关怀工作涉及多种学科，我市目前仍以护理人员为主，专业化人才匮乏。
此外，第三方社工和义工的缺乏，也让“临终关怀服务”的推广举步维艰。让病人善终安息是临终关怀最基础的服务内容，第三方的力量可以给病人带来欢乐，对病人有一定帮助。而记者走访发现，港口义工队等社区志愿者已开始涉足“临终关怀”服务，但仅仅处于起步阶段，这一领域还需更多专业社工和义工的参与。
“死亡”，是所有人都绕不过去的话题。当曾经鲜活、动人的生命处于死亡边缘时，谁来倾听他们最后的生命绝唱？
